每個人都有暮年的時候，我也不例外?，F(xiàn)在的我所能做的也只有每日坐在院子里，賞賞花，逗逗鳥，看著孫兒孫女們在院子里打鬧，聽著管家說著我的子女們在外面如何打拼事業(yè)。

日子一天天的過，偶爾也會約上那幾位一起上過刀山下過火海的狐朋狗友，細細回首年輕時令人熱血沸騰的日子。我的小孫們最喜歡的一件事情就是拉著我這個老頭子，讓我給他們講故事，一講就是一整天。

有時候我就在想啊，是不是該和那幾位老伙計一起合計著整理下我們的故事，出成一本書，讓我們的子孫后代們都知道自己年輕時候那是多少的意氣風(fēng)發(fā)。

臨城的冬天，越來越冷了。在這個千篇一律的日子里，我像往常一樣坐在院子里，看著一群孫兒孫女們嬉戲打鬧，“年輕真好??！想當(dāng)初，多少個寒冬臘月的日子里，我和那幾個老伙子沒日沒夜的奔波?，F(xiàn)在歲數(shù)大了，也早就沒有了那個沖勁兒咯。這人啊，不得不服老啊！”我不由得在心中感慨。

“老爺，門外張老爺求見。”正當(dāng)我思緒萬千的時候，管家在我耳邊輕聲說道。

“讓他進來吧。”我看著院中，微笑著說道。

管家彎腰告退之后，沒一會兒就帶進來一位老頭兒，正是從我十幾歲開始便一直廝混的兄弟——張揚，如今和我一樣也已經(jīng)隱退在臨城這個小地方，過著桃源般的生活。

“老蕭，幾天不見，氣色不錯啊，怎么還沒歸天呢？”張揚剛說完話，馬上咳得上氣不接下，一張老臉咳的通紅。一旁的管家也早已經(jīng)見怪不怪，這個世界上恐怕除了我的這幾位老哥們兒以外沒人敢這么和我說話了，他笑著彎腰攙扶著張揚走了過來。

“老張啊，身體不好就別那么使勁說話。萬一你哪天說著說著背過氣去了，你讓我怎么向你的楊柳枝們交代啊。”我笑著回應(yīng)道。

張揚在管家的攙扶下，坐在了早就已經(jīng)放置好的雕花木椅上。張揚靠在椅背上，管家退到了一旁。順過氣的張揚，終于恢復(fù)了神色，先打了幾個哈哈，笑著說道：“老張，別提我的那幾個老娘們兒了，整天嚷嚷著讓我跑這跑那的，我這把老骨頭哪還折騰的起喲。哪像你，幾個大小娘們兒管理的井井有條，從前我就羨慕死了。”

“二嫂，你咋來了？都不和小弟說一聲。”我朝著門口的方向喊道。

張揚嚇得一屁股從椅子上滑了下來，坐到了地上，抱著頭哭喊道：“嬌兒，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仰頭大笑，好久沒有這么開心地笑過了。張揚聽到了我的笑聲，放下了抱在頭上的手，拍了拍屁股，坐回到了位置上說：“你這糟老頭子壞得很！”

我拍了拍張揚的肩膀，說：“老張，怎么，就你一人來啊，他們呢？”

張揚拿出了裝在屁股袋里早被壓扁的煙盒，從中抽出一根，叼在了嘴里，嘆了口氣說道：“他們沒來，還在前線奮斗著呢。”

我也跟著嘆了口氣說道：“哎，都那么大歲數(shù)的人了，早點回來享福不是挺好的嗎？”

張揚吸了一口并沒有點著的煙說道：“我也搞不懂，我家里那幾位也是，不跟著勸勸，三天兩頭讓我過去幫一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們的媳婦兒呢。”

我笑的合不攏嘴，不管過去多久，和張揚聊天總是能帶給我很多的歡樂。一時之間，我們誰都沒有說話，靜靜的看著院中的孩子們嬉鬧，還有張揚裝模作樣的抽煙聲。

我問張揚要來了一根煙，管家已經(jīng)站在身后，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為我打了火，我吐出一口煙，說道：“老張，你有沒有想過將我們的事情寫出來，給以后的子女們看看我們的光輝事跡？”

張揚吸了一口沒點著的煙，吐出一口寒氣，并沒有回答我的這個問題，而是說：“老蕭，你身體也不好，這根抽完就別抽了。”

我微微一笑表示知道了。

隨后，我們都沒有說話。我靜靜的看著他，沒過多久，張揚居然流淚了。我知道，他肯定是想起了許多的往事，那一刻刻一幕幕似乎都在他的眼里像電影般回放著。“哈哈哈哈哈哈，你這個院子太鬧心了，寒氣逼人，熏得我眼睛疼，走了走了。”張揚邊擦眼淚邊起身往外走，管家上去打算送他出門，張揚揚了揚手說：“別送了。”管家默默的退到了一旁。

我目送張揚從我眼前慢慢的消失，掐滅了手里的煙，背著手站起身來，管家上前將我的大衣從椅子上取下披在了我的身上。我看了一眼管家說：“李管家，你先去書房幫我準備下紙筆，我隨后就來。”管家應(yīng)了一聲，朝書房走去。

隨后我朝院中玩耍的孩子們說：“孩子們。”

“爺爺”“外公”一聲聲稚氣未脫的聲音傳來，嘰嘰喳喳的圍在我身邊，我看著他們樂開了花，摸了摸他們的頭說：“孩子們，我先回房休息了，你們也早點回。”

其中一個稍小的小孫子拉著我的衣角撒嬌道：“爺爺，爺爺，您再陪我們玩一會兒嘛。”有了一個起頭，其他的孩子也都跟著吵著讓我留下來。

“我這把老骨頭可經(jīng)不起這個天氣喲。”我笑著摸了摸他們的頭，“去吧，去玩吧，注意安全。”

孩子們又一溜煙的跑開了，唯獨長孫還站在原地望著我。

“小年，你怎么不去和他們一起玩呀？”我笑著彎下腰對他說。

“爺爺，您去干什么呀，能不能帶上小年一起？”小年滿是期待的看著我。

我看著這個長孫，笑著說：“爺爺老咯，外面冷，身體受不了，回屋暖和休息去。”

小年一堵嘴說：“爺爺你騙人，我晚上聽爸爸講故事的時候說過，爺爺身體可好了，一年四季都洗冷水澡，堅持好幾十年了呢！”

我心里一愣，但是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哈哈大笑幾聲，便起步往書房走去。

我知道小年還站在原地看著我，也知道他充滿疑惑的表情，但是隨后便咧開了嘴，幾個跑跳便到了我身邊。

在我們走往書房的路上，我都在觀察著這個長孫，天真爛漫的眼神里透露著一股天生的剛毅，小小年紀氣息已經(jīng)起伏有度。我在心中默默的想著“看來我接觸這些孩子的時間還是太少，根本不了解他們，難道真的是自己老了嗎？”

正在我思緒萬千的時候，我們已經(jīng)走到了書房門口，“進去吧。”我對小年說道。

小年嗯了一聲，跟在我身旁，隨我一起走了進去。

“哇，好多好多書呀。爺爺，這些書都是你的嗎？”小年望著滿屋子書架上的書對我問道。

“是啊，這些書是爺爺從小一直積累下來的。你如果感興趣的話，可以經(jīng)常來看看。”我笑著對小年說道。

“真的嗎？太棒了！爸爸給我買了好多書，早就看完啦，他又很忙，我就沒地方找書看啦，每天都好無聊！”小年邊說邊拿出來了一本《拳法通鑒》，隨地而坐，就看了起來。

我在心里一驚，也沒去打擾他，自己走到了書桌前，李管家替我拿掉了外套掛在了一邊，我坐在了椅子上，看著眼前的紙筆，閉上了眼睛，陷入了沉思回想。

李管家默默的退出了房間，并關(guān)上了門。屋內(nèi)一老一小，一個坐在椅子上一個坐在地上，時間放佛靜止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