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道緩緩從身后抽出木劍,凜然道:“我這把劍,叫斫劍,是清朝同治年間,雷擊終南山重陽宮院內(nèi)的一株古柏,斷裂鑄成,專誅妖邪。陳兄弟,小心了。”
木劍無鋒。可隨著黃道緩緩在自己面前畫圈,陳敢驚駭?shù)匕l(fā)現(xiàn),那把烏黑發(fā)亮的木劍,劍身竟隱隱罩著一團(tuán)暗紅色的光芒,如同一道不安分的血液,被木劍喚醒,即將擇人而噬!
“主人小心,這招叫吞靈,會(huì)吞噬人的靈魂!別被他的劍氣碰到!”
小鬼鬼忽然冒出,出言提醒,又匆忙消失。
黃道雙手一震,血紅色的光圈,越變越大,洋洋灑灑、鋪天蓋地,沖陳敢頭頂罩來!
他根本避無可避!
陳敢啥時(shí)候見過這么光怪陸離的招式?登時(shí)懵逼,不知道該怎么接他這一招。
真刀真槍地拼,他倒不怕,怕就怕這種花里胡哨的玩意兒,他連下手的方向都沒有。
跑!
陳敢不是大俠,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這是他的人生信條。
眼看黃道那道劍氣化成的紅圈,越變越大,線條也逐漸膨脹成太陽黑子般,暗物質(zhì)涌動(dòng)的炙熱光環(huán),步步向自己逼近,陳敢躲不開了,干脆立住,瞅準(zhǔn)光環(huán)翻轉(zhuǎn)的速率,深吸了口氣,像馬戲團(tuán)里跳火圈的獅子,縱身一躍,想從光環(huán)中跳出去。
結(jié)果計(jì)算錯(cuò)誤。
光環(huán)的寬度明顯超出了他的想象。他這一躍,腰子正好掛在光環(huán)中央。
眾鬼眼看著他要被腰斬慘死、齊聲驚呼。
陳敢卻只覺得渾身一燙,眼前一片火紅,瞬間失去了意識。
他沒死,很快又恢復(fù)了意識。
不過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不在蛇山,而是在一座到處噴著巖漿的火山前。
火山之巔,黃道一襲黃衫,矗立山頭,聲音幽遠(yuǎn)地問:“你為什么不死?”
陳敢反問:“我為什么要死?”
黃道:“人心有愧,斫火焚之,觸之必死。所以,你為什么不死?”
陳敢傲然道:“那或許是因?yàn)?,我陳敢做事,從來問心無愧!”
黃道不語,只點(diǎn)點(diǎn)頭,又揚(yáng)起斫劍,一劍將陳敢腳下龜裂的地面劈開!
陳敢掉了下去。
這一掉,他又活了過來。
他還在蛇山之巔。眼前疏林還在、山澗還在,黃道也還在——手里還拿著剛剛劈下的斫劍。
黃道眼里已有欽佩之意,淡淡道:“第一招,算你接住了。下面是第二招,注意了。”
他將斫劍隨隨便便插回身后,抬腳用力一跺,跺得地面震顫,跺得幾粒石子沖天飛起!
他不等石子重新落地,足尖輕踢,飛快地將石子,一顆顆往陳敢身后射去!
陳敢初時(shí)有點(diǎn)懵:黃道這一招,好像意不在自己?
兩秒后反應(yīng)過來,黃道的目標(biāo),確實(shí)不是自己,而是身后百米外那幾只圍觀的鬼!
只是,鬼無形,石有形。有形的石子,又如何能傷害無形的鬼呢?
很快陳敢就找到了答案。
這些子彈般激射出去的石子,竟然越飛越快!石子周身,同樣罩起一層暗紅色的火光,看起來就像石子與空氣摩擦生熱,燃燒起來一般,熊熊地往幾只驚慌失措的鬼身上沖去!
“不好!”
陳敢其實(shí)說不出哪里不對,只是本能地覺得,這幾只鬼兇多吉少。
他身上有街頭鬼的武術(shù)加持,雖然未必勝得過黃道,但自信快得過這幾顆石子。
當(dāng)下不管不顧,足尖急點(diǎn),抽身飛起,直撲那幾顆炙熱的石子。
“老板不要!”
“老板你會(huì)被燒死的!”
眾鬼齊聲悲鳴,也顧不得危險(xiǎn),紛紛從山頭那邊飄來,攔在黃道面前。
陳敢攔住了所有射向鬼魂的石子,只覺得自己用血肉之軀,兜住了成百上千勁射而出的利箭,胸口一陣刺痛,絲毫透不過氣來,一口氣沒憋住,身子軟綿綿地,往后就躺。
“主人!”小鬼鬼失聲痛哭,卻干嚎無淚。
同樣干嚎無淚的,還有被他使喚過的那幾只鬼。
陳敢眼前一片模糊,只隱隱看到幾團(tuán)幽藍(lán)色的、涼涼的、糯糯的小珠子,從雙掌之間緩緩升起,往幾只鬼身后飄然走來的黃道飛去,徒勞地想要抓住,卻一點(diǎn)力氣都使不上來。
“我已經(jīng)廢了你的心海。心海即破,你作為地府包工頭的憑證也就沒了。”
陳敢耳邊清楚地響起黃道不痛不癢的聲音,心底一片絕望,含恨閉上了眼睛。
“不過你還沒死。沒死,咱們之間的決斗就不能停下。你稍作歇息,起來再戰(zhàn)。”
欺人太甚!
陳敢本打算就此沉淪,聽到黃道這句話,心底重又燃起怒火,捏緊雙拳,暴喝一聲,拼盡全力,顫顫巍巍地站起身子,紅著眼沖黃道道:“好啊!來呀!有本事弄死我呀!”
黃道不為所動(dòng),仍舊輕描淡寫地道:“很好,我要的,就是你這份拼勁!”
“勁”字一出,他忽然伸出右手食中兩指,并作一處,用力刺出,一下就刺穿了陳敢的胸膛!
小鬼鬼直接嚇暈了過去。
沒有血流出。陳敢的心臟,竟然像是空的。
他也沒有馬上倒下,和黃道冷冷地四目相對,眼里滿是不屈和憤怒!
黃道輕輕一抽,抽回手指,淡淡道:“我果然沒猜錯(cuò),你確實(shí)是那人的后代。”
陳敢身子一顫,趕緊用手捂住傷口,冷冷地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黃道眼里第一次有了笑意:“你不用現(xiàn)在明白。你只需知道,你我之間,是不能共存的。”
陳敢也笑了,笑得很慘烈。
他一邊劇烈咳嗽,一邊肆無忌憚地大笑:“你說過,三招之內(nèi),我若不死,今后沒人再敢傷我。這不是你的承諾,而是對我能力的肯定,對吧?”
黃道點(diǎn)點(diǎn)頭:“你很聰明。”
陳敢回頭看了眼目瞪口呆的眾鬼,冷笑道:“你以為廢了我的心海,我就不再是地府包工頭,就不再有使喚這些鬼魂的權(quán)力,也就對你,對你那什么狗屁七虹會(huì),不會(huì)再構(gòu)成威脅?但是你錯(cuò)了,我和他們之間,從來靠的不是威逼厲喝,而是相互信任!”
一席話,沒讓黃道面有改色,反倒讓幾只鬼聽得熱血沸騰!
“所以,我也要讓你見識見識,鬼魂真正強(qiáng)大起來,是什么樣子!”
黃道眼神落寞,靜靜地看著陳敢裝逼。
“出來個(gè)鬼!”陳敢振臂高呼。
嘭!
一只高高瘦瘦,年紀(jì)看著不大,長相還算帥氣,就是兩眼賊溜溜的,讓人看著不是很爽的男鬼,像只靈猴一般,笑嘻嘻地出現(xiàn)在陳敢腳邊。
空氣有些凝固,氣氛有些尷尬。
陳敢瞅著這只鬼猴急猴急的模樣,皺眉道:“你……你是干嘛的?”
男鬼眉開眼笑道:“報(bào)告老板,我是只色鬼。”
“色……”陳敢頓時(shí)語塞,“老子現(xiàn)在在裝逼,不是,在決斗,要的是能夠打倒對面這家伙,雄赳赳氣昂昂的那種鬼。你沒事瞎跑出來湊什么熱鬧?氣氛,氣氛搞起來??!”
色鬼拍著胸脯道:“老板放心,山鬼自有妙計(jì)。食色性也,再清高的人也躲不過去的。”
他蹦蹦跳跳繞到陳敢身后,悶聲吩咐:“待會(huì)兒你上去跟他拼掌。我把春潮暗傳給你。放心,這春潮猛得很,比印度神油陰陽合歡散還給力,沒人招架得住。我就不信他不墮落!”
陳敢將信將疑,騙黃道道:“我這一掌,集眾鬼能力之大成。黃大師要是有膽量,不妨過來試試。當(dāng)然了,你要是現(xiàn)在跪地求饒,看在小汐的面子上,我也大可以放過。”
黃道心高氣傲,自然沒放在心上,冷哼一聲,舉掌就沖陳敢拍來!
陳敢慌忙舉掌相迎。
砰!
雙掌相接。一股綿密、柔軟的勁力,從陳敢掌心,飛快地往黃道身上涌去!
黃道頓時(shí)雙目圓瞪,急忙撤掌,飛快地點(diǎn)了自己胸前幾處大穴,幾個(gè)起落,已是百米之外!
“陳兄弟,多行不義,必遭惡報(bào)。你的這番好意,黃某不敢領(lǐng)受,替你轉(zhuǎn)贈(zèng)佳人了!”
陳敢聽得黃道的聲音飄飄悠悠地傳來,立時(shí)臉色大變,悶聲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