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早已備好了熱水,一番洗漱,洗去了連日奔波的疲累,頓覺神清氣爽。
鄭朝熙穿好衣裳,吹熄了蠟燭,端坐在床榻上面。
兩柄直刀就放手邊,隨時可以拔出殺人。
鄭朝熙已經(jīng)預(yù)感到,今夜,將不會平靜。
如今尚未到初春,西北仍是一片冰天雪地,寒風(fēng)呼嘯。
不過今夜窗外的月色很好,銀色的月光灑落在窗紙上,在房間的地板上留下一片斑駁的剪影。
窗外,一道黑影一閃而過。
一道銀芒刺破薄薄的窗紙,哚的一聲,扎在了床柱上。
鄭朝熙沒有動,只是聽著窗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他的目光望向扎在床柱上的一柄巴掌長短的袖珍小劍上,劍柄的位置綁著一塊小布條,布條上寫著兩個蒼勁古樸的黑字。
“小心!”
鄭朝熙有些意外,沒想到竟還有人好心的提醒自己。
拔出小劍,在掌中把玩片刻,鄭朝熙將小劍收好。
這應(yīng)該也是師傅呂塵遠的安排。一明一暗,確實也是這個老頭能做出來的事情。
想到這里,鄭朝熙不禁啞然失笑,同時心中亦是感到溫暖。
又靜靜呆了片刻,房門被無聲的推開,甲一輕手輕腳的走到鄭朝熙身邊,低聲說道。
“已經(jīng)查過了,這家店里一共住了四伙人,除了咱們和之前樓下見過的兩伙人以外,還有一個女子。這些人看起來都沒有可疑之處。”
“嗯!”
鄭朝熙點了點頭,輕聲應(yīng)了一聲。
正在這時,數(shù)道尖銳的呼嘯聲劃破寧靜的夜空。
鄭朝熙拉著甲一,身子一閃躲到了墻邊。
便見到十多只涂著黑漆的弩箭,射穿了窗戶,扎在了床鋪之上。
隨后,數(shù)聲巨響,十多個黑影沖破窗戶,手舞利器,闖進房間。
借著明亮的月光,十多個黑影看到床鋪上竟是空無一人,立馬知道對方早有防備,還未及轉(zhuǎn)身尋找,便聽到一聲冷哼!
雪亮的刀光閃出,仿佛化作兩道絢爛的銀河。
“哧嗤嗤嗤嗤……”
一連串急速的聲響過后,鄭朝熙收刀歸鞘。
而那十多道身影同時低下頭,不敢置信的看著脖頸間噴出的血泉,喉間發(fā)出嘶啞的聲音,隨后倒地身亡。
“啪啪啪!”
不疾不徐的掌聲響起,店小二手執(zhí)一盞油燈走了進來。在他身后,跟著一個矮胖的掌柜模樣的人,拍著手掌,滿面笑意的對鄭朝熙說道。
“小將軍好快的刀!好強的殺意!佩服!佩服!”
與此同時,房間外的走廊上,窗外的街道上,同時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聽聲音粗略估算,人數(shù)竟然多達近百人。
鄭朝熙嘴角掛起一抹微笑,對矮胖掌柜的問道。
“不打算自我介紹一下嗎?”
“哈哈,失禮失禮!星宮參水猿宿主朱胥見過小將軍。”
“果然是星宮的人,怎么,十年前失手了,準備今日找回場子嗎?”
鄭朝熙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倒了兩杯冷茶,一杯推到桌邊靠近朱胥的位置,然后自己端起一杯,淺嘗了一口后,問道。
“哈哈哈,小將軍誤會了。”
朱胥來到鄭朝熙對面坐下,端起茶杯,做了一個回敬的姿勢,將冷茶一飲而盡,笑著說道。
“軫水蚓全滅是他們自己本事不精,怪不得旁人。在下今日來此,其實只是一個看客,同時,也是一個賭客。”
“哦!怎么講?”
朱胥端起茶壺,將自己的茶杯倒?jié)M,這才說道。
“小將軍經(jīng)過止戈城一戰(zhàn)后名聲大振,又有呂老先生和太后做靠山,身份地位早已今非昔比。我們星宮名聲雖大,說白了也就是個做生意的。既是做生意,當然也明白看莊下注和順勢而為的道理。”
“所以,你們準備我在身上下注了嗎?你們又想從我身上得到什么好處呢,說實話,我是真的想不出來。”
聽過朱胥的話,鄭朝熙饒有興致的轉(zhuǎn)著手中的茶杯,雙眼直視著朱胥。
“哈哈!還早還早。說句不中聽的話,憑小將軍目前的本錢,尚還無法與叱羅威雄厚的身家相提并論。所以目前是否在小將軍這邊下注,我們星宮還是處在一個觀望的階段。在下這次冒昧前來,其一,是看看能否為十年前的事情做出一個讓小將軍滿意的補償。其二,則是正式告知小將軍我們的態(tài)度,免得以后再發(fā)生不必要的誤會。”
朱胥說話倒也頗為爽利,絲毫沒有婆婆媽媽之態(tài),這倒是讓鄭朝熙頗為欣賞。
“朱宿主快人快語,小弟敬您一杯!”
鄭朝熙雙手舉起茶杯,對朱胥隔桌相敬。而朱胥也同樣回敬。
“宿主的意思,小弟明白了。可是小弟我個人卻是有一些疑問,還望宿主不吝賜教。”
“小將軍請問,朱某知無不言。”
“第一,小弟我要做到何種程度,才能值得星宮在我身上下注。第二,我個人又能得到什么好處。”
朱胥聞言卻是哈哈一笑,站起身來,從懷中取出一張對折的紙張,放在鄭朝熙的面前。
“兩月之后,小將軍若還活在世上,便會獲得我們星宮最大的善意。至于好處,卻是不好細說,否則有自夸之嫌。這里有個消息,權(quán)當是對十年前一事的補償,憑小將軍的聰明才智,當可猜想出一二。”
說罷,朱胥對著鄭朝熙一拱手,便瀟灑離去。
走到門口時,突然停下腳步,說道。
“里外這些人跟星宮可不是一路,還望小將軍不要誤會。告辭!”
朱胥走出門外,對著走廊上站滿的二十多名黑衣人微微一笑,說道。
“各位要辦的事情,我不便插手。但是這家店畢竟剛剛盤下來,可是真金白銀投下本錢的,若有任何損壞,些許賠償還是要的。小二,你就留下來負責(zé)清點吧!”
對著這些人拱了拱手,朱胥便施施然的離開,唯獨留下店小二掌著油燈,笑吟吟的躲在一處不礙事的地方。
兩名領(lǐng)頭的黑衣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隨即從懷中取出一張銀票扔給店小二。
“不用找了!”
話音一落,二人便當先殺進房間里去。后面的黑衣人也緊隨其后。
二十多人剛一進房間,迎面便是兩道璀璨的刀光。
“刷刷刷刷”
幾個呼吸間,刀光收,血光現(xiàn)。
甲一震驚的看著緩緩收刀的鄭朝熙,忍不住驚嘆道。
“頭的刀又快了!”
鄭朝熙收刀入鞘后,這才拿起朱胥放在桌上的紙張,走到窗邊,借著明亮的月光,端詳上面的內(nèi)容。
而門外的店小二,在刀光亮起的那一刻,便已經(jīng)離開。
踢開攔路的尸體,甲一走到鄭朝熙身邊,譏諷的說道。
“這叱羅威的腦袋里是進屎了嗎?竟派出這些小蝦米來行刺。”
鄭朝熙手掌輕輕一搓,將看過的信紙揉成糜粉,將手掌伸出窗外,雪白的粉末猶如雪花,飄落而下。
街道上,甲二、甲三和東廠的三位檔頭正大發(fā)神威,將百來號黑衣人殺得潰不成軍。
“這些人不是叱羅威派來的,他正忙著與皇帝舅舅斗法,沒空理會我這等無足輕重的小人物。”
鄭朝熙之前也以為這些來刺殺自己的人是叱羅威派來的,不過在讀過朱胥遞來的信紙后,才知道,叱羅威正忙著與皇帝太后師傅等人爭權(quán)奪利。鄭朝熙雖是卡在叱羅威喉間的一根細刺,但與他的宏圖偉業(yè)相比,實在微不足道。這種時刻,犯不著為了鄭朝熙這種小人物浪費精力。
這些前來刺殺自己的人,其實是叱羅威的三子,叱羅德才私自派來的,叱羅威本人并不知情。
而叱羅德才要殺自己的目的也很簡單,就是為了討他父親的歡心。
“嗖嗖!”
突然,一陣凌厲的破空聲傳入鄭朝熙的耳中。
混跡戰(zhàn)場多年,這種遠大于普通弓弩的呼嘯聲,鄭朝熙自然不陌生。
“八牛弩!”
鄭朝熙聽清聲音后,不由得臉色一變。
三道粗壯的黑影,正劃破虛空,帶著凌厲的殺意,對著鄭朝熙激射而來。
“公子小心!”
街上的焦琳等人也聽到了空中傳來的呼嘯聲,急忙朝樓上的鄭朝熙喊道。
鄭朝熙一把推開身邊的甲一,磅礴的炁勁運至兩手,對著面前射來的黑影便抓了過去。
“砰砰砰”三聲悶響。
鄭朝熙兩手分別抓住一根射來的八牛弩箭,然后雙手一合,將第三只粗大的弩箭夾住。箭桿上巨大的力道,讓鄭朝熙控制不住身形,蹬蹬蹬的朝后倒退了幾步。
八牛弩本就是攻城守城用的重型軍械,其巨大的威力絕非人力可及。若不是鄭朝熙仗著進階三炁境界的強橫身體,當真是不敢硬接的。
剛一穩(wěn)住身形,鄭朝熙便將三支弩箭扔下樓去,帶起三聲慘叫。隨后身形一晃,踏虛步發(fā)動,直奔八牛弩射來的方向而去。
八牛弩威力太大,且速度極快。幸好剛剛的三箭是朝他射來,若對方的目標是街道上廝殺的甲二焦琳等人,那幾乎是必死的下場。
所以,藏在暗處的三架八牛弩必須要毀掉。
同時鄭朝熙心中也是暗自震驚。
一個叱羅家的庶子,竟也敢明目張膽的調(diào)動八牛弩這等軍國重器,叱羅家的權(quán)勢竟是已到了這種地步嗎!
踏虛步速度極快,幾個閃身,便已來到了八牛弩射出的地方。
可是鄭朝熙剛一落地,眼前的情景卻是讓他大吃一驚。
只見二十多名操作八牛弩的黑衣人此時已是一動不動的躺倒在地,其中近一半的黑衣人都是胸口塌陷,似是被人一拳轟碎了胸口。
另一半黑衣人則是全身扭曲的不成樣子,任鄭朝熙想破頭,也想不明白,究竟是怎樣的方法才能形成此種死狀。
而在三架八牛弩旁邊,正站著兩道身影。
皎潔明亮的月光照射在兩道身影的臉上。
看清二人的面孔,鄭朝熙微微一愣。
一老一小,一男一女。
這不正是白日里在客棧一樓吃面條的那對祖孫倆嘛!
“哈哈哈!老朽孫常敗見過小將軍。”
老者見鄭朝熙看向這邊,便對他朗聲笑道。
“民女孫藝聞也見過小將軍,嘻嘻!”
一旁的小女孩看樣子只有十一二歲的年級,卻是也學(xué)著爺爺?shù)目谖?,對鄭朝熙笑嘻嘻的說道,說完后,自己也覺得有趣,忍不住做了一個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