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對不起,媽想不出辦法了,媽得回一躺娘家…”
看到后半句,我心里的石頭沉下又提起。那時我媽嫁給我爸,娘家那邊可是極力反對,最后我媽不管,跟外公他們斷絕了關系也要與我爸私奔。
小時候,有次我媽帶我回去,我給那邊的人罵野種,他們還把我們母子兩給趕出家門,從那開始我打心底討厭娘家的人,這次我媽回去求助,豈不是要吃他們的臉色嗎?
要是我爸醒著,絕對不會讓她受這種委屈!
“病人要護理了,麻煩家屬出去下,三天內記得結清費用。”護士推開門,還提醒了句,我點頭走了出去,心情十分沉重。
我一個學生,該去哪里找來那么多錢付醫(yī)藥費???
拿了卷紗布,我迷茫地出了醫(yī)院,裝有棺材的奔馳車旁有個人鬼鬼祟祟往窗子探著。
“喂!”我大喊了聲,把疑似小偷的人嚇跑,同時也警惕起來。子善他們生死未卜,對他們來說陰命尸十分重要,我既然答應了,就要好好保管。
可是馱著這么一副棺材,我能去哪?我先是把棺材用紗布捆了圈,讓外表看起似家具般,不然隨身帶著副棺材,誰不把我當神經(jīng)病?
開著車,我盲目轉著,如果奔馳車是我的就好了,就不用為錢發(fā)愁了。四周街景很熟悉,原來我潛意識里往家的方向開來了啊。
離家出走那么多天,我也是該回來看看了,心想沒人在家,順便可以移點位置讓人把棺材搬上來。
“坐北朝南,兩面通風,下樓不遠有公交,合心意就買下,這套房肯定會升值!”我一上來就懵了,家門敞開著,有人介紹著我家的情況。
見我站著,幾人看了過來。
我頓時明白狀況,這房子是租的,市里房價那么貴,特別是這個地帶得兩萬一平米,我家哪里買得起,沒錢繳租金,這是業(yè)主叫人看房來了。
“我還以為這地你們不租了呢。”房東有些不好意思,我更尷尬,將情況道明。
好在房東心好,允許我過幾天再收拾東西搬走,我就先將自己的衣服和洗漱用品裝進大麻袋子,鼻子酸酸的,住了十來年,這里留了多少回憶,說沒感情是不可能。
想起宇飛先前有急事找我,我拍了拍鄰居家的門,沒人在,只好下次有時間才詢問情況。麻袋放在副駕駛,我全身臟兮兮的,想找個地方洗澡都沒有。
手機少有能聯(lián)系的人,我也不想把麻煩帶給別人,倒是李冷冷給我發(fā)了聯(lián)系地址,可我怎么好意思去打擾?難道說我沒地方住了,你能施舍下我嗎?我說不出口,何況帶著副棺材,誰不怕晦氣?
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我感覺自己被世界遺棄了般的無力,身上只剩一千來塊,能花多久?吃飯都是個問題,更別說學校準備開學了,我努力考了個好大學有啥用?我根本連交學費的錢都拿不出來。
“帶你去找新家吧。”我拍了拍裝著陰命尸的棺材,又要與尸體為伴了,只不過這次特殊,這具女尸不知什么情況下會醒來,她是活的。
我開車轉了圈后停在房屋介紹所門口,中介見到是輛奔馳,原本還熱情地幫我拉車門。交談幾句,態(tài)度就來了個三百六十度大轉變。
“這個不要,那個不行,給你個總統(tǒng)套房怎樣?”
我沒好意思說他介紹的房子都太貴,我租不起。
“五百以下,還包水電?”中介臉色直接生黑了:“我說哥們,你這奔馳是貼標的吧?”人們只喜歡應付能給自己帶來利益的客人,他很真實。
“那你怎么不找死過人的房子,兩百塊,租不租?”中介直接生氣地吐了口痰。
我思考了會兒:“也行。”
交完租金,中介費他沒收,我也不知為啥,皺巴巴的五塊錢就這么尷尬地被我塞回口袋。我還剩下八百來塊,水電費算在租金里了,是兩房一廳,這在市里算超級劃算,唯一缺點就是死過人。
但我不在乎這個,我?guī)е幟M去住,鬼見我都要繞道走吧?
來到一棟墻體發(fā)黑的住戶樓,看來這里不止是我租的房間死過人,平安公寓半年前發(fā)生過大火,整棟住戶無一生還。后面被開發(fā)商隨便油了遍漆,騙些不懂的外地人員來租房。
樓下,看門老頭躺在搖椅上,扇著老人標配的大葉扇:“喲,新租戶。”老頭白發(fā)蒼蒼,約有六七十歲,腦門上有條很長的傷疤,脖子處有個紋身,是八卦圖。他眉毛彎下滿臉笑意地看著我。
“是的,老爺子。”我拿著鑰匙,打了個招呼就上了樓,樓梯墻壁即便上了白油漆也發(fā)著黑,空氣中有股被火燒的燒焦味。
“403…”循著房間號一路走去,本就是翻新樓,走廊也老舊了,踩在上面有種很空洞的回聲。
推開門,一股煤炭味撲面而來,不知是不是惡作劇,天花板垂下圈形的繩子,像是上吊自殺用的般。
光線暗沉,視線跟夜晚里沒兩樣,倒是房間挺大,桌子茶幾上空蕩蕩,布滿灰塵。床下有張發(fā)皺的照片,是個女孩,應該是之前的租戶。
客廳小,棺材不能放客廳,否則連走路的道都沒。讓我感到奇怪的是,明明說好兩房,另一間房間緊鎖著,怎么都扭不開。
廁所倒是設備齊全,鏡子不知被誰擦得蹭亮,整個房子給我的感覺雖然陰森,但兩百塊算幸運了,我安慰了自己一句。
剛談好了附近兩個民工,十塊錢幫我把棺材給搬進了房間,就放我床邊。當然紗布包裹著,棱棱角角也看不出這是幅棺材。
我道謝,兩個民工一臉幽怨地下樓:“都不知是什么,死沉死沉的。”兩人差點扛不住摔下樓梯,這讓我想起跟巨人一樣的大山,不知他跟子善現(xiàn)在如何?
“小子,夠新潮啊。”我回頭上樓,老頭的聲音卻傳來:“現(xiàn)在流行養(yǎng)棺材的嗎?”他笑呵呵地,面向外面,沒有看我。
我的心瞬間忐忑,這老頭看出來了?他是這棟樓的管理員,我私自放棺材這種晦氣東西,會不會被他趕走?
“挺好的,你住四樓是吧,四樓走廊盡頭的房間禁止靠近,這是規(guī)定。”他喝了口茶,很是悠閑,沒打算管:“我叫孫海,在公寓發(fā)生什么事可以來麻煩我。”他這話似有深意。
走廊盡頭的401正是我的隔壁,我點頭,算是回應了。這平安公寓果然有些不同尋常,就連帶棺材入住都給我一種挺正常的感覺。
收拾完衛(wèi)生,天徹底黑了,停尸莊二十來天的生活已經(jīng)讓我習慣孤單,只是偶爾瞄過床邊的棺材,會擔心那具女尸什么時候會醒來,寒衣節(jié)距離現(xiàn)在可還有幾個月時間呢。
我打算撬開另一個房間,卻發(fā)現(xiàn)后面有什么東西頂住了,無奈。冷水淋下身子后,讓我意識到這幾天發(fā)生的事情都是真實的??粗罾淅涞念^像,還有那串聯(lián)系地址,我猶豫了會兒給她發(fā)了句“在嗎”。
這不是我的聊天風格,這樣我會擔心對方回句“沒錢”。沒等來回信,屋外卻熱鬧起來。
大部分住戶都開著門,這讓我生了怪意。405的孩子高舉香火,緊閉雙眼祈禱。406住著個高瘦男子,戴個黑框眼睛,焚燒紙錢的火焰照亮了他滿是淚水和鼻涕的臉。
其他住戶則是靜靜看著,紙錢燒完各自回房,沉默,像是一種儀式。
“真是一群怪人。”我覺著有些滲人,回房將棺材的繃帶給拆開:“以后這就是你的新家了。”女尸也算是個伴吧。
我躺床上盯著棺材,腦子滿是這幾天發(fā)生的事和怎么掙錢,過了許久才緩緩生了睡意。
大半夜,樓上傳來爭吵還有打雜聲將我給吵醒。李冷冷回信息了,卻讓我摸不著頭腦:
“她睡了…”
???這李冷冷搞什么飛機。
突然,房間不知誰的呼吸讓我心跟著提了起來,我循著聲音靠近,甚至貼到了棺蓋上,什么情況,女尸竟然在喘氣?
不,當我聽清,這是在哭。女尸醒了嗎?為什么要哭,我不是第一次碰見她哭泣了。
好奇心促使我要將棺蓋推開,我吞下口水,壯了膽子,剛要動手,卻是被一陣尖叫嚇得寒毛豎了起來。
“啊!”
附近有個女人不知發(fā)什么神經(jīng),這里隔音又不好,聲音刺耳得很。
再者,屋子也傳來急促敲門聲,把我嚇了大跳。這個鬼地方誰會有事來找我?
門外漆黑一片,人影卻都沒個,涼風吹起紙錢的灰燼,地上放著個白色的包裹。我愣了愣,誰給我寄快遞過來?可我今晚才搬進來的啊,沒人知道我住這個地方,也沒錢在網(wǎng)上買什么東西。
我疑惑地左右看了眼,將包裹撿了起來。
回到房間,女尸的喘氣卻是消停了,我將包裹上的字念出,眉頭不自覺皺了起來。
“曉,二叔提前祝你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