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士果然轉頭看著我,這明顯是一個態(tài)度謙卑的老兵的聲音,倚老賣老絕對是個錯誤。
我想繼續(xù)說我明剛才苗菱的行為只是工作行為,是一個導游在幫助維持秩序的,并不是有意走出隊列搗亂。
但上士沒有讓我說話,只是看了我一眼,沉吟了片刻。沖小謝他們一伸手,“把你們的批文給我??丛诶媳姆萆稀_@次放你們先走了。”
這形勢的急速扭轉,讓所有人都長吁一口氣,我在大家發(fā)表抑制不住的感慨時及時地噓住了大家。
“謝謝東哥。”苗菱情緒極為低落,她心里這個時候是十分委屈的,如果這要因為她被耽誤著繼續(xù)在這里排隊,這八十人的眼神就能殺死她,八十個人都要在心里詛咒她畫個圈圈,還要詛咒她上廁所忘帶紙了的。
團隊里從來沒有人能夠原諒導游的錯誤。在導游身上,所有的正確和額外的驚喜都是正常和應該的,任何的失誤都是該拿出來鞭尸的。
“沒事。”我說,隊伍里確實不合適說太多。
這事過去了以后,沒怎么耽誤時間,我們看見上士進了聯(lián)檢大廳,找了條人數(shù)最少的最快的通道,將手里的批文遞交給了負責蓋章放行的邊防警官。
沒有機會說太多的感謝,情誼只能在心中了,排隊進去時,遠遠地給上士點頭示意表示感謝,上士沒什么表情,還在軍營里的兵是不善于和人溝通的額,沒表情有時就是最好的態(tài)度。
一直就在忙碌中,像打仗一樣,在陌生的環(huán)境里,聽著兩個工作人員的安排,過衛(wèi)生防疫、過邊檢、過海關,然后來到友誼大橋上,興奮地在兩國界線下照相,再然后匆匆到越方的聯(lián)檢大廳,到了國外,每個人的行為顯得比剛才更為謹慎了,大家把剛才的苗菱的事都忘記了似的。
找到機會,苗菱過來和我說:“東哥,我惹禍了。”
我知道她此刻有多懊惱,這剛跟著出來帶團,質量的好壞或許就決定了她今后的機會。她對這樣的失誤是非常在意的。
“都說沒事了,別放在心上,解決了就好,來,我給你照個相。”苗菱帶著個傻瓜機,吊在脖子上。
苗菱聽我這么表態(tài),臉上才重新多云轉晴,表情變得生動起來。
給苗菱照了幾張相,苗菱喊著小謝過來幫我和她一起合影。
“我不照。我從來不喜歡照相。”這是真話。歷來覺得照相是件很沒意思的事情。
“東哥,就一張,留個紀念,難得我們一起出一個團。”苗菱過來挽著我的手,不讓我走開。挽著就挽著,你靠著我那么緊就很難解釋過去了。
“你這樣子,所有人都會認為你是我女朋友了。”我以為我可以嚇唬她。
“以為就以為,我才不理他們,讓她們羨慕去。”苗菱才不管。
“我又不好看,又不上鏡。”我還在抱怨。
“看,你很帥氣的,小謝照得很好的。”苗菱打開相機叫我湊過去一起看照片。
其實還真是不好看,我歷來對自己真人的滿意程度高過相機里的我。苗菱還不錯,會擺姿勢,小腳那么一交叉,笑容甜美,活潑調皮的樣子就出來了,少女心滿滿。很可愛的。
小謝來了句神評:郎才女貌嘛。
苗菱莞爾一笑,突然給人以傾國傾城的味道。
“東哥,說老實話,比徐琳琳漂亮吧?”苗菱這人,居然和人家領隊攀比上了,這都什么跟什么?
女人看來是真的喜歡對比的。
“各有千秋啦。”我也不舍得夸一個打壓一個,畢竟,從和我之間的關系上來說,她苗菱和徐琳琳還是有距離的,徐琳琳和我可是已經(jīng)有了肌膚之親的。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哼,今晚再和你說。”苗菱有點不樂意,本以為能得到我夸兩句的。沒想到我這么敷衍過去了。
出了關,一腳踏上芒街的街道,兩個“工作人員”開始了表演,兵分兩部,一路走一路介紹,告訴大家這里還有沒有地雷沒清除之類的話題,講了這里的“特區(qū)”政策……他們的講解更有煽動性,比我們其中的任何一位導游都不遜色。
這些人圈里叫“殺手”,用嘴巴宰人的殺手。這個級別的人都是百里挑一的,久經(jīng)沙場的人才能出道。
剛才一路上的工作配合都是免費的,一來他們用這種方式幫助帶團過來的導游更為熟悉地解決出入境的問題,這對第一次過來的導游真是很有幫助的,通關手續(xù)的問題是個比較復雜的問題,再者是證件出問題,他們有門路搞定,所以商家和導游是互相依存的關系。每個商家都養(yǎng)了這么些“殺手”。
到了芒街才是他們工作真正開始的時候,這一路上,他們早已熟悉了客人的大概情況,配合前期得到的客人資料,在哪個環(huán)節(jié)能出水也都心中有數(shù)了,對癥下藥就是。
而像我們這么大的團隊,那是一點都不能偷懶的,什么都可能發(fā)出水,只能全面下網(wǎng),紅木、香水、香煙、玉器、電器、賭場,都將會有人選擇。
游客的到來,就仿佛一群肥羊踏上這片狼群棲息地。
苗菱很矛盾,看見客人瘋狂的購買行為,她知道她這一趟的收入有了好的保障,但她有些擔心,畢竟,以前出去,沒見客人這么瘋狂。好像東西都不要錢買似的。怕貨品不好,怕回傭拿得太多,許多人在走那條線時說過一句話,那就叫:回傭拿到自己都不敢相信。
“東哥,沒事吧?”苗菱問我。客人們進入狀態(tài)太快,看著這陣勢,我們也不敢走開,對客人的購物數(shù)據(jù)有所掌握對我們很重要,必要的時候可以和小謝他們理論一下,當然這個必要的時候是指,分贓的時候覺得被黑了的時候。
“沒事的??腿烁吲d著呢,買到就是賺到。”我膽子還是大些。
“三十萬估計都差不多了,還要走后面幾天呢。”
“人均不到五千,我估計他們帶了兩萬,”那時原則上規(guī)定出境現(xiàn)金每人只準帶這個數(shù)。
我對苗菱提供的數(shù)據(jù)表示很有興趣,和我預估差不多,而我的預估是一直盯著了容易記住的香煙數(shù)目,柜員數(shù)錢和打包的速度再快,也不至于超過你眼神的速度,要記住不是大問題大,大件紅木工藝品都需要討價還價一下子,也很容易吸引眼光,看看他掏的票子或者裝著關心地問一下價格,數(shù)據(jù)也不難得到,攝像機之類的產(chǎn)品更不用說,客人買了就立馬顯擺了,再保守地預估一下零零碎碎的小東西,大概數(shù)據(jù)就能出來,但做到這點必須是有心人。
顯然,苗菱算一個。
“東哥,樓上還有,我看見有些人逛到樓上了。”苗菱說她去樓上看看。
和上次來的不是同一家商店,但看起來規(guī)模和套路沒有區(qū)別,連樓上“認老鄉(xiāng)”這樣的安排都是一樣的,樓上的玉器是不需要太熱鬧的,有點購買欲的人在“殺手”的引導下精準地送到上面。
“我看著下面,你去瞄一眼,上面應該是賣玉器的。”我前面問過小謝樓上是賣什么東西的。
“好,各自為政,你負責樓上。”
芒街的三小時參觀對于好多人來說,就是在這一家店采購。而十幾個早些買好東西的客人問哪里還有好玩的。
“我怕帶你們去看人妖和賭場唄”兩個殺手中的一個過來說。一輛中巴車在門口等著的,將幾個要出去玩的客人帶上。
“小謝,你跟去看著點,別出什么事,這里我看著。”我擔心周曼那天的那一幕出現(xiàn),可以都智商,智商不夠的交點學費可以,但我不愿意看到有人被人搶錢。
“好的”小謝和小廖打了個招呼,含糊著答應,他是不敢明目張膽地告訴我客人去的是地下賭場的,怕萬一我不答應,失去了來錢的機會。
我們的行程單上統(tǒng)一要去的“利來”博彩中心,是正規(guī)的拿營業(yè)執(zhí)照的,規(guī)模大,雖然也是輸多贏少,但游客只是小試身手,體驗一把而已,和這種地下賭場騙賭逼賭有著天壤之別。
苗菱從樓上下來,芒街的最后一站在利來博彩中心,結束了在免稅店的購物,所有人乘車到了賭場。
我們自然看不到那群先行離開的游客,所有人包括導游的手機也已經(jīng)寄存在境內了,聯(lián)系只存在于免稅店的殺手和店家之間。
苗菱問我怎么剛才過來的時候我們人少了十幾個?
我說很快就回來了,那里講究的是短平快,不會耗太多時間的,每天留給他們的時間只有短短三個小時的游客過境時間。要接待的客人很多,拿得下或者拿不下都要講究效率。
賭場一樓大廳里都是游客,二樓有貴賓室,幾乎所有的游客都是在一樓湊熱鬧,大戶是不會參加這樣的旅游團的,時間不夠。
徐琳琳一個人,轉了一圈出來看見我,我也一直關注她的動向,人世間有種寂寞是喧鬧的人群中你只能獨自溜達,徐琳琳問我怎么不去玩幾把。
我說不敢玩,沒錢輸,在游客面前,導游玩得太嗨始終比較忌諱。我找了個沒錢的借口。
“帶我去玩老虎機呀,我買幣。”徐琳琳來了興致。
苗菱看見徐琳琳過來約我,只說:“東哥你去陪徐姐玩吧,我和小廖在這里等小謝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