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被咬疼了手臂，但我很開心，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從前，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總要經(jīng)歷過些什么后才變得深刻。而有些情誼最是在朦朦朧朧間相互珍惜來得美好。
周曼和季婕回到里屋，嘰嘰喳喳地聊了很久，聊了什么我不知道，女人間總有那么多廢話的。
那天的早上，我悄悄地起床，出門跑步騎馬和射箭。
兩位女士睡了個美容覺，睡到了自然醒。
我問季婕：“季姐，不是唯早餐和曉東不能少嗎？今天怎么不起來早餐了？”
“那是因為我有周曼足矣，人生寂寞如雪，得一知己和知心愛人餓它三餐又如何？”季婕笑意盈盈。酸的一口的文藝腔。
季婕是應(yīng)該開心的，一邊是愛情一邊是友情（我一直這么認為的），割舍那邊都心疼，峰回路轉(zhuǎn)，那些差點失去的又回來了，我和周曼和睦相處了，更是比從前多了一種平和的氣氛。于她當然是值得慶幸的。
“哼，果然，我的情敵是曼姐。”我甩一頭汗水，運動過后的舒暢與歡愉過后的舒坦有 異曲同工的妙處。
“快去洗澡，臭男人，下午還你女人，我去泡溫泉，房間留給你們。”
“算了，我又不是貪吃蛇，明天就回去了，溫泉那么差，不去了。”
“還嘴硬，心里該罵死我了，不泡溫泉我就去騎馬，讓馴馬師陪我騎。哼！”
“不要，全身馬騷味的男人，你去了明天我們就不和你同車回城了。你還是去泡溫泉吧。”我急急地喊。
“哪都不去，下午保齡球，我們兩個車輪戰(zhàn)對付曉東。”季婕統(tǒng)一了思想。
這一天是我們玩得最開心最輕松的一天，周曼也不懟我不吼我不欺負我了。
這也是那一年開始忙起來前最后一次這樣任性的放松。
又睡了個自然醒，人們把睡覺睡到自然醒的幸福上升到和數(shù)錢數(shù)到手抽筋相提并論，是非常有道理的，帶團的日子里，做到這一條無疑是很難的。簡直是一種奢望。
回家的時候順路在小袁那里取了機票，小袁說，以后你的機票我都最后時間出，萬一調(diào)整也方便，但這個政策只對你個人有效，對私不對公，我不接受你們旅行社任何人的同類要求。
我說我知道輕重，每個人都這樣，就亂套了。
我說我老板在車上等我，我要馬上走。
小袁沒留我，只好奇地問了下，你總是和你老板一起去度假的嗎？
我說，做旅游的度假只是掛名，其實也是工作的，考察酒店和餐廳。所以一起去度假會很多。
季婕叫我明天帶著苗菱和她一起去開見面會，見面會也叫碰頭會，或者叫說明會，組團社出團前，總是會由組團旅行社的高層或者帶團的導游與即將出行的游客開個會，會議將機票分發(fā)給每一個人，核對信息。包括飛機的航班，起飛時間，個人姓名和身份證號碼是否準確。
還會把行程做個大概的介紹，提醒目的地的風俗習慣以及禁忌，解答游客需要知道的關(guān)于景點，關(guān)于飲食和住房，或者交通工具的所有提問。
季婕說，這次我陪你過去，以后我沒空就只有你自己過去了。
我說，沒問題的，我也想趁著客人都在我好就某些問題做詳細的介紹，特別是容易入坑的地方，我們寧可少掙點錢，也不想我們的客人被人家坑死。
“差不多就行了，客人都是不宰不聽話的，吃點虧反而老實了，地接老不賺錢我們的團連好導游都找不到。”季婕比我更熟悉ZH公司的底細，所以顯得比我淡定。
“那也不能便宜了外人。”我那時還是有點嫉惡如仇的，大是大非面前保持著一腔熱血。肉爛在鍋里怎么樣都行，但在境外，被別人坑了怎么想都有點冤屈。
“你以為誰是外人？我可見多了那些在國內(nèi)把導游當賊一樣防備，去到境外把別人當親人的，氣都氣死你，我們只做生意，讓團隊走得順利，客人開心就好了，有錢難買高興，客人高興就是，自己也可以分得多點，眼睛揉不進沙子的人是做不了導游的。”季婕這些天對我的工作能力還是認可的，但卻突然發(fā)現(xiàn)我這人骨子里卻有著那么點婦人之仁，這可是做事的大忌。一不小心，把地接和領(lǐng)隊都得罪了，客人面前還不落好，這非得砸團不可，地接要給客人下套給全陪為難那是分分鐘的事情。
“帥曉東你可記得你不是去做政治思想工作的，沒有非黑即白的事情，我們的工作說到底就是灰色地帶找吃。你得保護客人利益不收損害但又必須靠損害客人利益獲取報酬。”
我說我當然知道的，只是覺得在境外和國內(nèi)不同，國內(nèi)不過是財富再分配，到了境外就是有點漢奸行為的嫌疑。
“算了，這次的會我來講，你還是先在旁邊看吧，如果你實在過不了心態(tài)這一關(guān)，帶完這一批你就不要過去了，把苗菱帶出來，讓苗菱就呆在那邊等團就好，每次這邊換一個人過去。”季婕看我還是在糾結(jié)，好像鉆進牛角尖出不來了。怕第一個團就砸了，這見面會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不說，那時候旅游圈的套路，外人了解的不多，但圈內(nèi)人全兜底討好客人了，客人是很難入坑了，但所有的帶團導游時沒辦法做出效益了，這人一沒錢掙，各種甩臉和折磨客人出來，行程就危險了，回來的投訴就跟著來了，反而是客人被坑了，導游施展了渾身解數(shù)來討好客人，這樣的團隊滿意度最高。
這玩得就是一個平衡，一個度的問題。
我說我就發(fā)發(fā)牢騷而已，立場我會站好的，至于心態(tài)慢慢調(diào)整吧。
“存在就是有理，我們掙點錢都是辛苦錢，沒必要良心過不去的，你不看那么多行業(yè)那么多人收紅包，受賄，我們這點就人家九牛一毛。”周曼看得東西多，說起這些都覺得我這是自找麻煩。好好的要給我心理疏導了。
苗菱一大早在ZH公司門口等著我們了，老胡把我和季婕送到了ZH公司的門口，門崗的保衛(wèi)人員認識季婕，ZH公司的旅游是人人有份的，只要出去的時候恰好碰到季婕帶團，記住導游是沒問題的。
“季導，過來開會啊，這次還是你帶我們嗎？”無論你在旅行社的身份是什么，絕大多數(shù)的客人都喜歡把陪自己出團的人稱為導游。
“嗯，開見面會，這批我不帶，我們旅行社的其他同事帶。”
“哦，我下一批的，這一批也沒有我的名額。”保衛(wèi)讓我們進了公司大院。也不需要登記。
會議室在二樓，進去的時候人不多，這樣的會議在這樣的公司太平常，沒有人太在意，當事人能夠到位就是了，到不了的其他人轉(zhuǎn)告一下。
季婕和其中的一個女人打招呼：“徐秘書，這趟辛苦你了。”
被叫作徐秘書的女人禮節(jié)性地笑笑：“這回你給我派了什么導游呀？”徐秘書的語氣里帶著幾分高高在上的感覺。
“小帥和小苗，主要負責小帥，徐秘書，你們叫徐姐吧。這次所有事情要請教徐姐。”季婕將我們介紹給徐秘書。
早知道，今年走這條線的沒有大領(lǐng)導，能出去大概都是中層領(lǐng)導，這秘書也不知道是哪個部門的秘書，我好像在當初背的資料里沒見過。
不過帶團最怕的就是這種職務(wù)不大不小的人帶隊，簽不了單，做不了主，幾百元的礦泉水錢都要看了你的發(fā)票才敢簽字。上要回家對領(lǐng)導負責，下要討好自己的同事。拿個雞毛當令箭，在導游面前還要擺譜。
對于全陪來說，這種團是最難帶的。要維護他的面子呀，地接導游才不管你，一看你沒什么用，直接跳開你了，反正走后不相見。全陪不敢，回到家還得各種要見面。
好在徐秘書看我們的眼光還算友好，在季婕面前那是故作姿態(tài)了。
“男女搭配，挺好的，小帥可以幫忙干點重活，小苗女孩子心細，幫多照顧點，很好。”徐秘書年紀看起來和季婕相仿，但從季婕不叫她徐姐這個方面看，應(yīng)該是以前有過打交道，確認過長幼的，雖然許多人喜歡別人尊稱她為姐，但明顯同齡的人是很計較別人把自己叫老了的，這點很微妙。
徐秘書自然比不上季婕的氣場，更沒有季婕漂亮，可也不難看，算得上上乘，事實上，在這個顏值作為重要考量標準的京城，能留下來的打拼的都還好，尤其是秘書、導游、文員、銷售這些職業(yè)，沒有顏值做保證，你連敲門磚都沒有。
徐秘書身上帶著秘書身上固有的干練，一股腦先把事情攤開了：“這是我們?nèi)咳藛T的分房名單，十人一組，各小組都安排好了負責的組長，吃飯分桌和收集證件都讓組長安排，每臺車四個組。我在第一組，另一臺車四組組長總負責。一會麻煩小帥把分房名單跟大家讀一遍，方便每個人知道自己的同屋，別到時亂糟糟的。”徐秘書的套路是比較熟稔的，這些工作不做好，八十人的團出去就一盤散沙，組織起來就夠嗆，效率極低。
念名字是讓導游樹立威信的一個極為重要的手段。團隊開始了，沒事在上面點幾次名，客人的服從性就會有很大提高。團隊成員聽導游的話了，做領(lǐng)隊的自然就輕松了。
從這點來說，徐秘書還是挺會配合的。
我說好的，我來。
說話間人員陸陸續(xù)續(xù)到齊了，放眼過去，都年輕力壯的，最大年紀不過四十出頭，這樣的團隊好帶，不會太計較，做事也爽快，關(guān)鍵是舍得花錢。那年頭還沒有這么普遍的房貸車貸壓力，中青年花錢消費是主力軍，可不像現(xiàn)在消費都是一次性地花在磚頭水泥了。
會議開始，徐秘書先把季婕介紹了一下，將話筒交給了季婕。
都是熟人，季婕說給大家介紹一下這趟陪大家過去的曼婕旅行社的兩位導游。
我和苗菱隨著季婕的介紹機械地站起來跟大家示意，幾個組長在我們閑聊著時已經(jīng)將機票分發(fā)給了每一個人。
“我現(xiàn)在給大家介紹一下那邊的情況，我們前幾天剛從那邊回來。”季婕開始建議大家?guī)裁匆路?，做什么防護措施。
都是年輕人，但氣氛卻很安靜，兩個女人在主持會議，氣場太大。男士們不好發(fā)言。
我說我下面給大家宣布一下分房安排，原則上不準私自調(diào)換，如果碰到打雷的受不了的找到人換房了必須給各小組組長報備。
“我們這一批八十人過去，八十人回來，少一個不行，多幾個可以，那邊姑娘漂亮，未婚的可以考慮一下。”游客之間，不傷大雅地聊聊男女之事總是能起到調(diào)節(jié)氣氛的效果。
明顯的有了回應(yīng)，會場有了躁動。
“導游，人家姑娘喜歡什么樣的男人？”正事到這個環(huán)節(jié)基本結(jié)束了，自由提問的環(huán)節(jié)總要給一些，尤其是出境團，那個時候好多人還是第一次出境。對于出入境的了解不多。
這種問題在這個環(huán)節(jié)出來算是調(diào)料，本無太大意義，提前進入狀態(tài)，逗個樂而已。
“大肚子的，戴眼鏡的。”
“你的肚子大，你戴眼鏡哦……”巴拉巴拉，氣氛熱鬧起來。
只給答案，不解題是不對的。
“有錢人肚子大，哪個國家的女孩子都是喜歡有錢人的。”
“那戴眼鏡的是不是文化高？喜歡文化高的也可以的。”
“誰說戴眼鏡的就文化高？你自己都不同意，天上的飛機最高，地上的眼鏡最騷。人家喜歡有情趣的。”……
“你最騷，你這四眼。”
“笑死我了，地上的眼鏡最騷。”……
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還沒大發(fā)展的時候，人們的笑點很低，導游找?guī)讉€段子逗樂游客信手拈來就是，現(xiàn)在，你要找個笑話逗笑別人，比找女朋友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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