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壇前,三孝道士抬起手中的劍,用盡全身力氣向祭壇插去??谥械穆曇糇兊们逦似饋恚?ldquo;三清門前證天道,求問何處救蒼生!元始天尊,靈寶天尊,道德天尊,三清在上,門下弟子三孝道人今布下陣法逆天而行,求遁去的一。今鬼王封印適逢天道輪回,使其得以現(xiàn)世。若其現(xiàn)世,必將群魔亂舞,蒼生涂炭。弟子今布下七煞鎖魂陣,愿以己身同彼一同遁去,永不墮入輪回。求三清助我。疾!”話音剛落,猛一用力,將手中的桃木劍全力向祭壇壓下去,直至沒入劍柄。再一口鮮血伴隨著內(nèi)臟碎塊從口中噴出。
風(fēng)止,雷停。
山洞中忽然響起一陣凄厲的慘叫聲。
三孝道士威嚴(yán)的聲音響起:“孽障,隨我一起遁去吧!”說罷開始踏出第四十九數(shù)。
一腳落地,布鞋踏穿,腳趾已現(xiàn)白骨。
再一腳落地,須發(fā)皆張,七孔流出鮮血。
第三步時,已經(jīng)無法抬起腿來。三孝道士用雙手搬起左腿,顫抖著將腳用力砸在第三星宮處,骨肉斷裂,只留下后腳跟依然堅(jiān)定的立在星宮位上。
凄厲的叫聲轉(zhuǎn)為怒吼,仿若牛鳴:“臭道士,休想與我玉石俱焚鳴!”緊接著山洞開始顫抖起來,巨大的石鐘乳整塊整塊的從上空掉下來,猶如一把把鋒利的刀刃,刺向祭壇范圍內(nèi)的眾人。
三孝道士淡然一笑,搬起右腳,砸向第四星宮處。整個小腿沒入地面,只留下膝蓋詭異的支撐著身體。
洞中眾人已全部倒地,躲閃著不斷落下的石鐘乳??氨忍焱牡貏由綋u,無人能獨(dú)善其身。在震耳欲聾的慘叫聲中,三孝道士再次搬起左腿,半個腳掌狠狠的砸向第五星宮處。再有兩步,便要完成七七四九之?dāng)?shù)。忽然間,閃電大作。
祭壇中央的桃木劍本已沒過劍柄,忽然從像被人從中斬?cái)嘁粯?,劍柄從祭壇上掉落,咚咚咚在祭壇的各個棱角中跳躍,最終落在三孝道士的身邊停下來。兒臂粗的閃電從天而降,直接打在祭壇的各個角落。一道,兩道,三道,四道……足足四十九道,讓祭壇中的人無處可逃。
三孝道士跪坐在祭壇前,一身焦黑,左手已不知道被閃電劈到什么地方去了,右手依然保持著結(jié)印的手勢。
玄影不顧一切的跑到三孝道士面前,抱著焦黑的軀體哭喊。“師父,師父。”
三孝道士抬手碰來碰玄影的額頭以示安慰,用微弱的聲音說道:“陰陽交匯,群魔現(xiàn)世,血祭斬魂,天下太平”。隨即手臂下垂,羽化而去。
黃大仙和趕尸二祖單手豎立施禮,口念無量壽佛,均是雙目通紅。我也掙扎著爬起來對老道士的軀體鞠躬。
黃大仙道:“那小道士,你師父求仁得仁,便是懷了拯救蒼生的大功德羽化而去,證的是自己的道,休要惺惺作態(tài)。”
趕尸二祖也是點(diǎn)頭稱是,又道:“這陣法與你師父骨血融合,威力倍增,這鬼王現(xiàn)世雖不可避免,破壞力也大不如前了。你師父的大功德啊。”
偽娘馮程程抹了抹眼角的淚珠,順便把眼角的眼影拖出一道長長的黑線,整個人看上去更加滑稽了。
“哎呀,感動死人家了。這老道好討厭呀。不過鬼王出世,世間會有更多鬼魂具有靈智,可以驅(qū)使,更加好玩了。嘻嘻”
玄影擦干眼淚,抬頭看了看我,又看向馮程程,說到:“既然師父羽化升天,鬼王出世在所難免。為表對師父的尊重,我希望今晚不再有殺戮。馮前輩,兩個女子與這個小哥是普通人被卷入而已,看在我?guī)煾傅拿孀由希帕怂齻儼伞?rdquo;
“可人家還要血祭鬼尊……”馮程程話每說完,黃大仙一把鋒利的匕首就停在了她的脖子邊。面色一變,繼續(xù)說道“好啦好啦,放了就是了,那么兇干嘛。你們兩個,把她們弄醒,讓他們走吧。”馮程程指揮跟班弄醒昏迷的二人。
“如此多謝。事已至此,對你們垂誕的法器也沒興趣,我要帶師父遺骸回去安葬。鬼王破封,諸多兇險,各位保重。”說罷背著那具焦黑的尸體向洞外走去。
人的成長,總需要付出代價,有大有小,只是用生命來支付的代價,未免太過沉重。師父證道羽化,仿佛讓這個年輕的小道士一下長大起來。
在場的諸人中,代表正義的三孝道士和玄影已經(jīng)離去,剩下亦正亦邪的黃大仙和趕尸二祖,還有已經(jīng)被我定義為邪惡的馮程程,每一個人都讓我不自在。
但是在二女恢復(fù)正常前,我是不敢離開這里的。起碼黃大仙之前表現(xiàn)出來的維護(hù)之意讓我升起了一絲依賴感。
吳萍和楚燕相繼醒來,我走到她們身邊,輕輕呼喚她們的名字。二女卻目光茫然的看著我,那種奇怪的眼神,好像在審視一個陌生人一樣。
趕尸二祖仿佛看到了我的焦慮,用他難聽是聲音解釋道,“小娃娃,別著急。受了馮程程的鎖魂術(shù),她們驚魂未定,需要點(diǎn)時間恢復(fù)神識。你帶她們退后,鬼王要出來了。”
聽說鬼王要出來了,我趕緊扶著二女退后,繞過狼藉的地面,靠在自以為安全的角落里。
如果可以,我恨不得現(xiàn)在就離開這該死的鬼王山。其實(shí)自己心中也是清楚,這只是自我安慰罷了。
經(jīng)歷這一次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人在天道面前,真如一只不起眼的螻蟻。強(qiáng)如三孝道人,亦逃不過輪回。也許天道冥冥中自有安排,我們每一個人都無法擺脫自身的命運(yùn)。
既然無法抗拒,那便坦然接受吧。我摸了摸胸前蘇玉函給我的掛墜,心中有了一種叫責(zé)任感情緒升起。
吳萍和楚燕眼中依然沒有神采,像植物人一樣目光呆滯,木然的坐在那里。
我沒有經(jīng)歷過所謂的鎖魂術(shù),也體會不出驚魂未定的真實(shí)意義,但想來,對于沒有任何危害的我們,這些會術(shù)法的高人應(yīng)該還不至于欺騙。
接下來,除了旁觀,我只能等,等待他們恢復(fù)正常,然后迅速離開這里。我們這些螻蟻,還遠(yuǎn)不能參與到高級螻蟻的盛宴中來。
正在我胡思亂想之間,破碎的祭壇中央開始出現(xiàn)輕微的抖動。
三孝道士作法時留下的劍居然像一株極力生長的樹苗,破土而出,緩慢而堅(jiān)決的豎直向上。
圍觀眾人心中一驚,紛紛腳下蓄力,有如掛滿的弓弦,即將爆發(fā)。又一個年輕的聲音戲謔道:“各位前輩不要緊張,我來收回師父的遺物。玄影這個敗家子,師父的八卦鏡和桃木劍都不拿,這可是道士吃飯的家伙。”說完便走向祭壇,收拾起破碎的八卦鏡。
“玄鳴小子,你不是投奔茅山了嗎?”說話的是黃大仙。
“茅山那是帶藝投師,啟蒙師父就不是我?guī)煾噶??況且,茅山派仍準(zhǔn)許我使用玄鳴的道號,如何?僵尸大仙前輩您有質(zhì)疑?”玄鳴將八卦鏡碎片裝進(jìn)布袋,伸手去拔桃木劍,反倒以奇怪的口吻反問。
偽娘仿佛找到例證一般插話道“看吧看吧,人家都說了大道三千,殊途同歸,你道門號稱正宗,也不是一派獨(dú)大,還不是有門派之見?”
話未落音,玄鳴已將桃木劍身從祭壇完全拔出。緊接著一陣轟鳴聲傳來,似山崩地裂,似萬馬奔騰,頓時洞內(nèi)紅光大現(xiàn),地面好似地震一樣開始搖擺不定。
大約過了十來秒,地面恢復(fù)平靜,祭壇處開始涌出鮮紅的液體。由慢及快,不多會,便以涌泉般的速度沸騰著奔涌出來。眾人眼見情況不對,立馬四散奔逃,離開鮮紅液體蔓延的范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