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女人留意著言辭,李文依然能感覺到對方隱隱約約的冷淡,可這并沒什么關系。
在廣聚德替他結(jié)賬的是車上的人,她只是個代人跑腿的。
“你好像已經(jīng)知道我們的來意。”女人嘴角的笑意更多,微微收斂著眉眼間壓抑的一份不耐,她本來就不愿意和一個稍有心計的小男孩裝模作樣。
可這是那個人的囑咐,女人沒有辦法,她實在想不明白那個人為什么要這么安排。
在執(zhí)行任務中被中斷,乘專線趕到南都,這實在是太少見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連你的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李文自顧自說道,語氣中有著淡淡的感慨,和軍方打交道他不是沒有想過,可是這一天來的未免有些過早,讓他沒有太多準備。
女人的教養(yǎng)讓她即使在感覺不悅的時候,依舊保持禮節(jié)性的姿態(tài),只是疏離冷漠的情緒不可避免的在她的眉眼流轉(zhuǎn)開來。
只是個有點小聰明的高中生,當然,這種小聰明也只是建立在高中生這個圈子里內(nèi)的。
“名字只是一個代號,你以后也會有很多代號,暫時記住一個,也沒什么用處。”
李文察覺到女人是在故意試探自己,他覺得自己的能力應該是在金磚挑戰(zhàn)賽上暴露的,這女人肯定是代表某一方想要拉自己入伙,但是他想的很簡單:熱情,禮貌,但一問三不知。
藏拙。
官場混跡之道。
李文父親還活著的時候,常常告誡他,以后如果他有機會接替自己走進那幢大樓,出門前千萬要帶上兩樣東西:一樣是面具,一樣是謊言,沒有這兩樣東西,官道之上,寸步難行。
一位耿直的軍人在大樓里被磨煉出此番性格,可想而知這些經(jīng)驗對李文來說是多么寶貴。
“是的。”李文其實也很好奇軍方為什么會這么耐不住性子,大人物還在車上,這個女人想從自己這里得到點什么呢?
這也是女人十分擔心的地方。
盡管前線任務不是十萬火急,但是她對這種人際交往的事情卻沒有太多的興趣,偶爾和上級還有戰(zhàn)友聚餐還好,要來這種陌生地方對付一個小孩子,卻未免有些太無聊。
“你有過夢想嗎?”女人決定單刀直入,自己只有五分鐘的時間。
李文一愣,“有啊。”
“能說說嗎?”女人抱著肩膀,覺得自己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
“車子有油,卡里有錢,手機有電……”李文細數(shù)著從小以來夢寐以求的三個愿望。
看到他頗為不以為然地笑容,女人深吸了口氣,“就沒有大一點的?”
“考大學吧。”李文如實說道,“還有一年就要高考,我現(xiàn)在時間很緊張的。”
女人這才點點頭,繼續(xù)問道:“考大學的目的是什么呢?”
“當然是改變?nèi)松 ?rdquo;李文站了起來,指著自己棲身的屋子。“你看,連請客人坐的地方都沒有。”
作為一個年輕人,向一個也許是高干子弟或者本身就是高干的年輕女子介紹自己家的時候,如此落魄,連個像樣的家電都沒有,竟然沒有一絲愧色或是尷尬的神情,他是真的不在意女人看不起他,還是本身對這些就不在意?
女人倒不是嫌貧愛富或者勢力,看不起窮人,只是人窮當自強,在她的連隊里有不少窮人家的孩子已經(jīng)通過自己的行動改變自身,甚至是整個家庭的命運,但這小子明顯一副我沒關系,反正你找上我了,就會給我解決的姿態(tài),自然招人鄙夷。
“除了考大學,你難道就沒有想過別的更好的改變自己命運的方式么?”女人說道。“比如,報效國家?”
“報效國家?”李文笑了笑,這就跟公務員考試中的政審一樣,女人今天來大概也只是打一個前哨站,想探探自己的口風,“我沒有文憑,又報考不了公務員,再說年齡也不夠啊。”
“你可以參軍。”女人直截了當說道。“報效國家的路有很多,再有兩個月就是征兵入伍的季節(jié),這兩個月我會一直留在南都,你有什么事隨時可以找我,這是我的名片。”
那個人隱約有讓她和李文親近的意思,這是她最受不了的,現(xiàn)在她只想辦完第一差事,然后趕緊離開。
“找你?”李文接過名片,再次看了一眼女人,也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笑著說道:“好的,秦箏。”
對于李文直接稱呼其名諱的做法,秦箏心中波瀾未動,再次開口說道:“外面還有一件送你的禮物。”
這就是她此次前來這里的第二個目的,秦箏指著門外。
“謝謝。”
李文自己推門走了出去,秦箏緊隨其后。
門口,劉廣德還在向李歡打聽一些家里情況。
邊聽邊拿筆記,弄的李歡很不好意思。
他還饒頭興致地問李歡院子里塑料膜下面蓋的是什么東西,在李歡慌神的時候,聽見院子里響起腳步聲。
李文和秦箏走出院門,靠近那輛打著雙閃的路虎車。
“把后備箱打開。”秦箏淡淡說道。
劉廣德急忙從司機手里搶過鑰匙,站在兩個人跟前,笑著打開后備箱。
“有心了。”
李文走近后備箱,秦箏瞇了瞇眼睛。
攬勝行政的后備箱十分寬大,要說面積有一般私家車的后排空間兩個長寬,里面收拾的很干凈,還散發(fā)著淡淡的蝦皇蒸餃的氣味。
“是這個東西嗎?”李文隨口問道,目光落在了后備箱中央通體黑色的物體上。
眼前的黑色物體長寬都只比成年人手掌大點有限,質(zhì)地初看可能是金屬物質(zhì),形狀呈梯形,很像昨天晚上在財富廣場里的那塊金磚。
“這東西是送給我的?”李文看著秦箏,對上了她的眼神。
秦箏正在留意李文的反應,她原本以為李文看見后備箱里的東西,一定會被這莫名的玩意兒弄的很失望,這也是那個人的安排,哪里知道此時此刻對上他的眼神,不見一絲慌亂和失望,只有提前預見到的自然。
“是的。”秦箏點點頭,“你可以把它拿回家,拿回家后,它才完全屬于你。”
“呵。”李文搖搖頭,“這也不值錢啊,我還是不要好了。”
“錢可比不上這東西。”秦箏其實也很奇怪那個人為什么要送這么大一塊實心鋼,完全不值錢的東西,更交代自己此鋼重于泰山,很有可能將會成為一塊打造國之利器的開刀石,這不是一位首長正常該說的話,所以秦箏一路上雖然對事情不完全了解,卻也不敢太掉以輕心。
李文拿起鋼磚,在手里掂了掂,心里已經(jīng)明白了大概。
但同時,他的目光發(fā)現(xiàn)在鋼磚下面,還壓著一塊銀色金屬。
一塊飛熊銀徽。
銀徽有掌心大小,顏色斑駁,徽紐是一頭飛熊,熊身拱起成橋狀,四肢各攀出印方一角,兩肋各伸展出一片羽翼,緊貼于身,既能體現(xiàn)出翱翔之態(tài),又不會影響徽章的使用與攜帶。
“這也是給我的?”李文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秦箏精銳的眼神出現(xiàn)了一抹渙散。
“啊,是。”她下意識回答道。
“哦,那謝謝了。”李文把銀徽揣進兜里,“好了,東西我都收下了……請你轉(zhuǎn)告他,他的意思我也明白了,希望在這兩個月里,我們相處愉快。”
“再見。”秦箏微微挺直腰身,轉(zhuǎn)身離開,這是她對首長的尊敬和命令的絕對服從壓制住了暴走的情緒。
相處愉快?這話是隨便能亂說的嗎?自己堂堂一個正營級的中校連長會和一個高中生相處愉快?秦箏肯定會在這兩個月里過的愉快,但絕對不會是和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