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這咋的能怪俺？俺都沒鬧明白啥情況，先不管了，趕緊走，被追上就完犢子了。”
往四周看去，峽谷底部長滿了山梨樹，地上堆積的熟透山梨果子能有一米多高，空氣中彌漫著股發(fā)酵的酸味和果子的香味。聽馬士豪說，因為地形原因，所以屯里人都不愿來這采摘野果，每年這條山溝溝里的野山梨小部分進了黑瞎子等野獸嘴里，大部分都是熟透掉地上爛掉，上面的部分還算完好，大多都是今年掉得，而下面的早已經(jīng)爛透，時間長了就成了現(xiàn)在這樣。腳下這塊地方還算淺點的，往里面走有的地方能把整個人都悶住。
我抓住樹枝小心翼翼的往前試探的踩了幾步，果真如他說的那樣，爛透的山梨根本受不住人的重量，腳踩上去能陷到大腿，身體摔個踉蹌，好不容易拔出來，褲管上又沾滿了黏糊糊的殘渣。
馬士豪見狀隨手抓起個山梨丟嘴里，滋出來的糖水到處亂飛，隨后含糊不清的大笑了聲：“哈哈，見識到了啥叫東北糧倉沒？剛好晚上沒吃，抓倆山梨嘗嘗味兒。”
我有些頭疼的撓了下后腦勺，他個憨貨還真是奇葩，剛剛還被嚇得跳腳，現(xiàn)在又嘻嘻哈哈，也不知道怎么活這么大的，這時我又想起件非常嚴重的事情，下是下來了，可怎么上到對面去？這回沒有藤條可攀爬上去，想到這里我拍了下馬士豪：“這回咋上去？”
他滋水的嘴巴頓時停住，訕訕的說道：“額，還沒想好，別急，問題不大。”
感情這小子之前下來的時候壓根就沒想過怎么上去，虧我還以為他有法子可以上去，所以也沒多問，早知道如此，非得錘死他不可。事到如今只能現(xiàn)找，和馬士豪在谷底轉(zhuǎn)了圈，也沒找到可以借助的工具。倆人商量了下，打算順藤蔓回上面的斷崖再想法子。
這回更扯淡了，反復找了幾遍都沒找到下來的位置，最后才發(fā)現(xiàn)，原來藤條不知何時不見了！谷底都是山梨樹，橫看豎看都一樣，斷崖上也沒顯眼的東西，之前尋找的時候好幾次都路過藤條的位置，但腦子里一直想著找藤條，對其他的東西都沒注意，要不是馬士豪瞅見他吐出的梨核，還不知道得找多久。
“誰他娘的把藤條扯走了？”
想起之前見到的紅衣服人影，我疑惑的跟了句：“邪婆子弄得？邪婆子到底是啥東西？”
馬士豪斷然否決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是邪婆子干的。”
“至于邪婆子，有人說是山魈穿上紅衣服變得，也有人說是騎在狼身上的狽扮的，還有人說是死人的冤魂散不掉，最后變成了紅衣鬼，誰也說不準是啥玩意，俺也是聽屯里人說的，見過邪婆子的人基本都死了，上個見過沒死的人就是王基澄，他邪乎的很，要說他干掉過邪婆子俺都信。你下次若是看見叫俺一聲，俺也想瞅瞅那玩意長啥樣。”
我又問：“那剛剛是誰把藤條扯走的？”
馬士豪啐了口吐沫，沒想糖分太甜，吐沫掛嘴上了，扯袖口往嘴上糊了下才說：“鬼知道，俺懷疑是不是那個愣頭青干的，那小子憨逼戳戳的，一肚子壞水。”
我腦子里閃過科考隊男青年的模樣，雖然看他不爽，但感覺應該不可能是他，因為沒動機讓他干出這事來，而且我剛剛沒聽見有說話聲，依靠男青年那脾氣，肯定會是大呼小叫，所以應該是旁人。想到這里我更是迷糊起來，不是他們又是誰？難不成有人一直都跟在我們身后？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細思極恐，我身體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忙說道：“別扯那些，現(xiàn)在只能穿過這峽谷才能出去，到時候還得繞路，先出去再說。”
之前我在上面眺望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南邊的峽谷要比北邊的短些，于是此時我倆就順著巖壁根往南走，地上都是今年的果實，路要好走的多，起碼不會出現(xiàn)陷半條腿的情況。
走了快有二十多分鐘，才堪堪到了峽谷的盡頭，但入眼處又是片老樹林，這里除了樹就是樹，很難分辨方向，我都怕自己萬一不小心走錯路，到時候越過邊境線跑到朝鮮咋辦。
正打算修整路線往東走，馬士豪忽然蹲下身子，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顆樹的底部。
“啥情況？你跟鱉瞅蛋樣的瞅啥？”
他沒說話，將我也拉蹲下，指著樹干說：“剛剛?cè)瞿虺蛞姌渖嫌袀€符號，這是俺們屯獵人特有的。”
我朝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樹干上確實刻著個符號，大約有半個巴掌大小，模樣跟小孩子畫的鬼臉差不多，但表情就比較詭異了，似哭非哭，似笑非笑，說不上來是個什么感覺。同時鬼臉符號不像是新刻下的，被挖去的樹皮都重新長出了部分。
馬士豪繼續(xù)說道：“看這模樣就知道有段時間了，雖然沒法知道刻下的具體時間，但根據(jù)樹的生長情況推斷，大概是在半年前刻下的。”
我大致明白了他意思，問：“半年前？那意思就是，你們屯里有人在過年時來過這里，還留下了記號？會不會是別人仿造的？”
馬士豪自己也蒙了，嘀咕道：“誰吃飽了撐著沒事干仿這玩意？不過說來也怪，過年那會長白山的積雪有一人厚，屯里的人跑進山干嘛？還擱這么不起眼的地方留下記號，真是見了鬼。”
見他也理不清楚，我索性就拖著他上路，現(xiàn)在還是找人重要，樹上的鬼臉符號半年前就有，就算現(xiàn)在查明白也沒了意義。倆人從樹林子里斜插過去，終于在半夜十一點的時候才回到佳木納小道上。
馬士豪忽然停下腳步，說：“不能走了，今晚就住這兒，明兒再趕路。”
剛剛還在趕時間，現(xiàn)在怎么又說不走了？我疑惑道：“咋的了？你怕了？”
馬士豪噴著口水沒好氣的說：“放屁！這是規(guī)矩，俺姥爺這會肯定也擱前面歇著，大山里面晚上什么都有，一不小心就容易著了道。找人不差這一會的，明早起個大早繼續(xù)追。”
我見他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便只好說：“行吧，就按你說的來，剛好也有些累了。”
馬士豪很快的就弄出來個火堆，而我將地上的樹葉攏到一塊也勉強做了個床，躺上去甭提多舒服了。
看著頭頂深邃的星空，聞著草木散發(fā)的松香氣，我感覺自己像是回到了在邊境的時候，每次出去執(zhí)行任務都和這里差不多，雖然條件很差，但是陪伴在身邊的都是最好的兄弟。小地主雖然憨了點，但沒啥心眼，活得很簡單，和這種人在一起很輕松，用不著想太多。
想了下今天發(fā)生的事情，我感覺特別邪乎，之前趕路走得急沒多想，現(xiàn)在歇下來忽然感覺像是有人在趕我們走一樣，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這里面似乎有貓膩，但就是想不出哪里不對勁。
馬士豪撿了些干樹枝丟身旁，見我默不作聲便湊過來問道：“大兵，想啥呢？”
我嘆了口氣說：“想啥？想我兒子啊。”
他大笑了聲：“你兒子？你個單身漢哪來的崽？”
我一本正經(jīng)的看向他：“真有，我兒子他姥爺進山了，我正幫他找呢。”
馬士豪這才明白過來，指鼻子瞪眼的罵道：“你個狗日的，就你這樣的擱俺東三省，找個火盆子自己跳上去燒了算球。”
想起之前的疑惑，我拍了拍他肩膀問道：“開個玩笑，你給我說說你姥爺，還有王基澄咋回事？為嘛說他是死人？感覺你好像有些怕他啊。”
他掏出根煙點燃，猛吸了口才嘆著氣說：“哎，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確實挺怕，活了這么大就怕過這么一個人，下午俺姥爺說的時候俺還沒想起來太多，之前擱五道口見到王基澄才想起來當年的一些事。”
“他是個茬子，沒人惹得起。”
隨后馬士豪用低沉的嗓音給我說道，他小時候生了場大病，他姥爺找遍了十里八鄉(xiāng)的醫(yī)生都沒用，甚至都用四匹葉的人參熬湯給他喝，一樣不見好，后來他姥爺?shù)膽?zhàn)友王基澄不知怎么聽見了，就來他家往手上劃了道口子滴了倆滴血給他喝，還真靈了，沒過倆天病就好了，這是他第一次接觸到王基澄。
后來漸漸長大了，聽到屯里人說過很多關(guān)于王基澄的事情，有人說他年輕的時候曾經(jīng)在山上挖到一根六匹葉的人參，還有人說他敢和黑瞎子摔跤，也有人說他槍法很準，打獵物說打左眼絕不打右眼，不過最滲人的一件事就是他害死了他全家。
他有次進山打獵戲說山魈，還說真遇見了就打死做成襖子，結(jié)果他家人第二天全死了，頭蓋骨被掀開，指甲縫里還有黑色的毛發(fā)，這下屯里炸鍋了，都說是山魈在報復，但誰也沒想到王基澄真的會進山獵殺山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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