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我退伍回到安徽老家,守著祖?zhèn)鞯泥l(xiāng)下雜貨鋪,開始還能勉強糊口,隨著鄉(xiāng)下的人都跑去城打工,生意越發(fā)冷清,倆年過去了,到現(xiàn)在十多天見不到一個人光顧店里生意。
一天下午我坐在門檻上發(fā)呆,店里一直沒生意可不行,總不能光這樣啃老本。正想著忽然恍惚間聽見遠處傳來吆喝聲喚我名字,聽聲音還挺耳熟,將聲音和村里人挨個對了下,竟沒有對的上號的。
疑惑的扭頭看去,沒想到居然是馬士豪。
馬士豪是東北人,跟我是同年兵,新兵連一個連隊的新兵,下了連也是一個班的,算是我耍的最好的兄弟,因為士和土很像,所以我們都叫他土豪或者是小地主。退伍之后倆人因為地域的原因,加上通信也不是很發(fā)達,所以聯(lián)系的比較少,沒想到他這會居然從東北找到了安徽。
“你小子咋有空來找我?”
我領著他走進屋子,馬志豪邊走邊揉著眼睛操口東北腔說道:“大兵,你這疙瘩兒暴土揚灰,忒埋汰兒。剛剛沙子整到眼睛里,一不小心卡到馬路牙子上,把老子菠蘿蓋卡吐露皮兒了(膝蓋磕破了)。”
“鄉(xiāng)下地兒不就這樣,你還想跟大城市一樣都是柏油馬路?”
聽到我這話,馬士豪立馬不樂意了,拍著大腿瞪了我眼:“俺們東北那旮可不像你這,鄉(xiāng)下也是賊敞亮,瞅著眉目清秀……。”
沒等說完我便打斷他,撇著嘴巴說:“你可拉倒吧,這次來干嘛的?還有給我說普通話,你那疙瘩的話我聽不懂。”
“這不是最近混不下去了,于是過來看你在發(fā)什么財,想讓你提攜提攜俺。”
我迷迷糊糊的,把話從腦子里過了幾遍才聽懂他說的意思,不由得火從心起,自己這張嘴都快喂不飽,還去提攜你?伸手指了圈家徒四壁的屋內罵道:“提攜你?你狗日的怕是失了智,我兜比臉還干凈,哪有本事提攜你?”
馬士豪從進屋開始就在叨叨,也沒注意到屋內的布置,這會見我手指才打量起屋內的情況,望了一圈后才咂舌道:“?。磕悄阏媸浅r人過年要了狗命,沒想到你這倆年過得是小伙子睡涼炕,全憑火力壯!”
一番交談下來,我才知道小地主退伍后沒回東北,而是在外地搗鼓藥材,干著二道販子的生意,最近市場不景氣,不僅沒賺,還把本錢賠進去不少,便只好放手不干了。
聽他這么說,我想起前些年當兵時候他吹過的牛逼,經(jīng)常給我說他從小就是吃人參長大的,咸菜壇子里腌的不是白蘿卜,全是人參,這會怎么跑來給我哭窮?想到這里,我故意窮酸他:“你做藥材的話,東北不是挺多的嗎?在部隊的時候你不是天天給我吹噓你家后面那長什么山的,山上全是人參,腌的不是蘿卜干,全都是人參,一咬一口嘎嘣脆。”
馬士豪斜著眼咧嘴道:“他娘的!俺看你是十壇醋泡一根黃瓜,可勁的酸吧你!不過前些年確實是,哈著腰就能捋一抱,這幾年不行嘍,山都被砍得吐露皮,哪來的棒槌?要找只能去老林子,老林子那疙瘩點兒背,弄不好還沒蹦跶倆步就得留在里面。”
我故意激他:“你可是帝國的軍人,成長在紅旗下的新時代革命同志,還怕那些小山窩?擼起袖子,生死看淡不服就削他。”
馬士豪撮著牙花子說:“小山窩?臥槽!俺看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那疙瘩窩邪乎的很,能削它俺早就弄死他丫的,但沒招。二十多年前俺們那出了事,好多老獵人全都栽老林子里,后來沒人敢去了。”
說到這,小地主的話鋒一轉:“不過可以讓俺大姥爺帶俺進山溜達圈,就在外圍打打秋風還是能成的,俺大姥爺是從抗美援朝戰(zhàn)場上下來的,在長白山待了五十多年,啥場面都見過,有他在問題不大。”
聽到這我立馬動了心思,尋思著最近也沒事,何不和他進山溜達溜達?萬一真找到幾顆人參可就發(fā)了,雖然自己不做這一行,但也聽說這倆年人參被炒得火熱,金貴的很。于是搓著手看向他:“小地主,咱倆的關系就不用多說了吧?你看我現(xiàn)在這樣吃了上頓沒下頓,要是不帶我一起發(fā)財,那可是……”
馬士豪沒等我說完便拍著胸脯豪氣的說:“別叨叨,一句話的事兒,有俺口吃的,少不了你的。”
擇時不如撞日,當晚我和小地主合計了行程的事情,第二天就坐上了去東北的火車。
火車上的乘客有躺在過道睡覺的,有劃拳喝酒的,還有脫鞋露出臭腳丫子盤腿坐椅子上打撲克的,綠皮車廂里的腳臭味、煙味、燒刀子味混在一起,熏的人腦殼發(fā)昏。長途火車上最無聊的就是漫長的行程,想起小地主昨天對我說的事,于是我看了眼周圍人,見沒人注意到我們這邊才湊近低聲問道:“小地主,你說你那二十年前發(fā)生了啥事?弄得你這愣頭青都怕了?”
馬士豪聽我說他怕了,頓時急紅了眼:“怕?老子壓根就沒怕過,不過這事情很莫名其妙,你個懂?”
我沒好氣的說:“廢話!老子要是懂的話,問你有何用?”
馬士豪情急之下本來想說的,不過似乎想起來什么,軟下口氣低聲道:“這事不能亂拉,甭說你,就連俺怕的緊。”
他越這樣越發(fā)勾起我好奇心,這小子脾氣我知道,心里藏不住事,一激便會說出來,便又激他:“那你狗日的就是慫了,我說你一個在紅旗下成長的革命軍人居然還怕這些,難不成之前和我說的那些都是吹牛逼?”
“操!恁他娘的你咋不信俺?算了,你聽俺嘮扯給你聽,這事情邪乎的很,完了別說俺忽悠你。”
我忙不迭的點了下頭等他下文,沒想到這小子給我踹上了,裝模作樣咳咳了好一會,見我有些不耐煩才湊近了說:“那件事發(fā)生了有二十多年了吧?就算沒有也差不多,我記得當時還挺轟動的,當?shù)夭筷牰急惑@動進山尋人,找了約莫半個月沒找到,最后不了了之。”
“俺大姥爺家的后面就是長白山,你知道長白山發(fā)生過啥事情不?”
我想了下,貌似沒關注過這方面的事情,索性便搖了搖頭催他趕緊說,馬士豪瞅了眼周圍湊近了低聲道:“俺跟你說啊,長白山一直被清朝皇室視為圣山,自乾隆那老頭下令封山到清政府被推翻,長白山被封鎖了差不多有200年之久,那么清朝的愛新覺羅一家為什么不讓別人進入長白山那?”
竟然還有這事?這回越發(fā)勾起了我好奇心,連忙說道:“別賣關子,你咋的和個婆娘似的,婆婆媽媽的。”
“傳聞是有一個娘們住在長白山附近,有一天這娘們進入了長白山的一個湖里洗了個澡,洗澡時有龍入腹,回到家中就發(fā)現(xiàn)懷孕了。后來生下一個兒子給他取名叫做布庫里雍順,長白山的天女給他賜姓愛新覺羅。這個孩子就是后來的清始祖。當然明眼人都知道這是個瞎掰的,但是俺們那的滿族人都以這個傳說為傲,滿族的娃娃都知道這個傳說。不讓生人進入長白山是怕驚擾了愛新覺羅家的“龍祖先”。”
“俺們那疙瘩還有清朝的國旗,上面都有龍,或許就是這原因。”